《剑来》

第17章 问答(6/7)

  五张桌子,就两桌坐着客人,其中一张桌子的王八蛋,还在那儿丢骰子,只赌博不买酒。

  她使劲摇晃一把绘有春宫图的老旧团扇,呼啦啦作响,两桌酒客赌客们都直勾勾望过来。

  她浑然不觉,只是埋怨这鬼日子没法过了。

  当年跑去剑气长城那边打仗,好些学道有成的,都往南边跑,所以酒摊生意还是不错的。

  前些年听说浩然那帮软蛋,邪性了,竟然要打蛮荒,又让一大拨妖族修士继续往南边跑。

  酒铺生意好过几年,可惜如今酒客是越来越少了,都变得精明了,晓得每颗神仙钱的金贵喽。

  道上来了一拨慢悠悠走近的陌生面孔,妇人伸长脖子,眯眼瞧了瞧,蓦的将那团扇丢在桌上,惊慌道:“收摊了,赶紧滚。”

  那帮不知死活的家伙,还在用老掉牙的荤话调笑她,也没点新意。

  气得她一脚踩在长凳上,厉色道:“再不滚,等会儿你们就要在黄泉路上作伴了,老娘不给你们烧纸钱的,赶紧滚!”

  炎热的时节,黄蒙蒙的道路上边,依稀可见来了一拨朝酒铺行来的道人,高高低低的身影,朦胧的轮廓,总之俱是人形。铺子喝酒纳凉、不花钱看那白腻胸脯的客人们虽然不明就里,仍是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,再无犹豫,或掐道诀,或施遁法,瞬间作鸟兽散了。

  道路上,一个扎羊角辫的矮小身影好像就要往前冲,却被人抓住她的羊角辫,但是冲劲太大,就跟横躺在空中差不多,是一幅瞧着很滑稽的画面。

  等到他们走近了,果然,是她!

  还有新王座之一,南绶臣北隐官之一的绶臣!他们怎么凑一块去了?

  最可怕的,是扎羊角辫、黑袍小姑娘身边,在这支队伍处于居中位置的男子。

  她笑容僵硬,故意装傻,颤声道:“客官们喝酒来的?只是酒水粗劣,怕你们喝不习惯。”

  那位为首的中年男子落座,神色温和,微笑道:“顺路找的你,再等几个人,也喝酒。”

  美艳妇人与那“白痴弟弟”对视一眼,俱是无奈至极。

  萧愻一脚踩在长凳上,气鼓鼓道:“杵那儿作甚,赶紧倒酒啊。”

  流白知道郑先生要“顺便”收拢蛮荒天干修士,谁都别想跑。

  绶臣微笑道:“谈得拢,我家主人就不给酒水钱了,谈不拢,我会结账的。”

  ————

  槐黄县城。

  师姐苏店已经出门远游了,也没说什么时候返乡,也许明天,也许明年,说不准的。

  所以铺子就只剩下石灵山一个守着这间生意日渐冷清的铺子,铺子地契是杨家的,杨家是小镇的大族,他师父虽然也姓杨,被称呼为杨老头,却跟杨氏家族没什么关系,只是类似东家跟长工吧。先前铺子还有个姓杨的伙计,据说在州城那边发迹,阔绰起来了,就瞧不上在铺子这边当伙计、每月几两银子的入账,正好,石灵山也不愿见到那副实在面目可憎的嘴脸。

  铺子即将打烊的光景天色,来了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客人。

  石灵山敷衍一句,随口问道:“怎么来了?”

  照理说,又是当山主又是当国师的,事务繁重,就算散步,也是散步到披云山神君府,不该来这么个豆腐块大小的铺子。记得第一次见面,年轻人说话比较冲,问对方“你有病啊?”

  如今石灵山到底是不敢这么耿直了。

  陈平安说道:“只是来这边看看,不买药也不看病。”

  石灵山悻悻然。

  一起进了铺子,陈平安用旱烟杆挑起帘子,直接去到了药铺后院,那条长板凳已经被仙尉和郑大风搬去了落魄山。

  石灵山跟着这位大骊国师一起进了后院,防贼不至于,总是一份待客的礼数。

  这位也曾去过外边世道的青年武夫有些伤感,“听师父说,每个修道之人和每一份人心,都是一只饕餮。”

  本来只是个比喻。周密差点就真做成了,将这句话给“变现”。

  石灵山蹲在廊道那边,揉了揉脸颊,“我跟师姐都听不太懂,师父说什么话,我们都接不住。”

  “郑大风说我们是只会练拳的痴儿,吃了读书不多的亏,换成是他,就能跟师父聊好多。”

  “可能真被他说中了。”

  耐心听过石灵山的絮叨,陈平安坐在台阶那边,敲了敲旱烟杆,捏出些烟叶,也不拆郑大风的台,只是笑问道:“就没有想过走出小镇,单枪匹马闯荡闯荡?”

  石灵山摇摇头,“学成文武艺,售与帝王家?我可做不来这种事,不是清高什么的,纯粹就是懒散,也不服管。师父说我几句也就罢了,换成别人,我不爱听。听人说话就已经费劲,猜人心思更加困难,还不如留在这边,躲个清静,也不耽误练拳。”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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